我也曾想過:究竟為什麼人們渴望或需要另一個重要他人呢?那個人為何不能只是朋友?我想是因為面對內在深處的恐懼與傷口,實在令人慌張、感到無助、有時會劇烈疼痛、仿若身處一片漆黑之中⋯⋯ 但當你選擇願意單純地去相信「一個什麼」,並且允許那個人進入到你的生命裏,他也決心和你一同經歷那未知與已知的一切(即使過程或許不太好受),而你也用心地陪伴著他,憑著倆人無條件的信任與愛,你們一同穿越了一場又一場內心的風暴,最終一齊蛻變,一齊成為了更好、更完整的人。
我想人類大多是善忘的吧,這早已深植我們體內,使我們有假性的自信,以為自己真能繼續往前生活的機制:有那麼一天,或許,我會忘記你曾經說過的每一句話、忘記我們曾經感到無論是幸福或虧欠的時刻、忘記你手心的溫度、忘記你偏愛安安靜靜的擁抱、忘記並肩走路時我們的步伐一致、忘記最後那一頓沈默又令人難受的早餐、忘記關於你的所有細節(而你也會忘記我的)⋯⋯ 我已不再頻繁地瀏覽你的照片,並且清空對話。我想要知道:究竟將這些東西全都忘記,到最後,究竟會剩下什麼?
後來我領悟到一件事:我知道你並非蓄意地傷害或拋棄我,那只是在當時的時空背景與種種因素交織之下,必然會發生的事情,並非僅是一場針對我的災難,只是當時尚未強韌的我還沒有學習到該如何面對而已。我們有各自的生命課題,你的離去是要我回到自己的內心深處,去看見那個尚未被妥善修復的自己,其實一直待在那裏,等著這個後來已對生命稍有一些領悟與勇氣的我,走回去擁抱他、溫暖他。而那番深刻領悟與珍貴勇氣,正來自於你(或說你的存在)。
我想說,若形式上的分開能讓你感到安全,我又何嘗不願全心全意地接受呢。隨著時間過去,對我來說,印象仍深刻的表情是你的笑,即使你正在哭泣,那看起來都像是在笑,像一顆太陽般爽朗明亮的笑。
張豫〈過冬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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